房子早就准备好,他这一年多还一直住在芷兰庭,每天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上班,为了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搬进鹊华湾的第一天,段青时把地址发给了钟知意。
十一月初,段青时再一次从南城返回后,就变得格外忙碌。忙到没时间照顾自己的起床气,当然也抽不出时间开六个小时的车去和钟知意见上一面。
顶着深夜的星空回到住处,白天在手机上喋喋不休的钟知意也已经睡下,半个多月了,他们连一通长时间的视频电话都没打过。
钟知意说话不算话,并没有经常回来看他。
人没回来,却寄来许多快递。有去徒步的路上采的野花制作的标本,有到山村里做公益活动买的农户种的橙子,有缓解疲劳的药茶,还有一些明信片。
他没舍得打折钟知意的腿,钟知意用那双腿丈量了许许多多的地方。
只不过从他的口中段青时没再听见过哪间酒店的饭菜好吃,泳池很棒,景色如何。他说的更多的是,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很多农民冒着雨在地里捡玉米,可今年玉米才卖六毛钱一斤这样带着感慨的话题。
段青时欣慰于钟知意的成长,尽管这个成长方向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钟知意像一只小鸟,朝着从未踏足的崭新蓝天翱翔而去,他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可段青时认为自己属于陈旧的那一部分。
所以快递员送来的快递里,每一个拆开都没有钟知意。
段青时25岁生日前夜,荣市下了雪。
细碎的雪花砸在他的挡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零点的第一秒,他听见手机响,卡着这个时间打来电话,他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
“生日快乐段青时!”钟知意还是开心,尾音高高扬起,“是不是下雪啦?好想回去看雪啊。”
听到钟知意的声音,平时被刻意压制的想念,绵绵地从心底某个位置漫上来。他想说一句“我过生日你都不回来,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个屁”,话到嘴边却变成:“好好上课少折腾。”
“你这样讲话真的很像钟老头儿。难道你不想我吗?”
比钟知意年长却想和他恋爱的代价是需要成熟地处理自身所有的情绪,因此尽管段青时是如此地想念他,但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说想他。
段青时希望钟知意在这段感情里能够一直放松和自由,隔着五百公里的距离说句想他,似乎都是在给他压力。
钟知意从来都没缺席的生日快乐在新的一岁再次到来。
段青时看了眼天空飘着的雪,今年的生日礼物虽然迟到或者没有,但他仍然觉得二十五岁的每一天都很值得期待。
“不止生日快乐,钟知意在就快乐。”
第二天是个阴天,段青时难得下班这么早,段河说让他回趟家,他没答应,乔敏行来约饭,他也不太想去。
有失落,但不多。
段青时在上楼的时候想,如果他在那个月色流淌的夜晚,没有答应钟知意,用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拴住他,是不是这几个月,他们之间就已经出现时间刻下的裂痕。
走到家门口,他就开始感到庆幸,庆幸他的冲动和钟知意一往无前的勇气。
五点多天就黑透了,段青时进门时没开灯,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个行李箱的轮廓。
上面的动漫贴画反着光,轻微地扎着段青时的眼睛。
心脏在咚咚乱跳,他在玄关兀自站了会儿,才慢吞吞地打开灯。
客厅里没人,他往卧室走去。
卧室门没关,借着客厅漏进来的灯光,他看见床上有一坨不太明显的隆起,走近了去看,钟知意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睡衣卷上去一截露着肚皮,脚也在被子外面。
段青时替他拉好被子,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钟知意,谁让你逃课的?”
身体内部的所有器官似乎在这一刻都化成一汪水,轻柔地晃荡着,段青时抬手捏住钟知意的鼻子,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深深吻住他。

